“嘀嗒,一秒鐘,相當于19噸的污水就這樣被排掉了,你說厲害不厲害? ”在上海市城市排水公司白龍港第一污水輸送分公司所管轄的合流污水二期M2泵站,排水公司首席技師陳吉明,在排水行業已經從事33年。昨天,在位于浦東新區M2泵站的泵機前,他向記者介紹,上海三天的污水處理總量就抵得上一個西湖。
而在上海市城市排水公司市南防汛分公司的運行調度室內,一張覆蓋了黃浦 (包括原盧灣)、徐匯、閔行等區的地圖上,詳細地標注著該公司分管的39個泵站。相比起泵站的站名,它所服務、保障的排水區域可都是個頂個“有名”——“一大會址”、龍門邨、虹橋樞紐、市委黨校等。
這是一張看不見的“網”,織結在城市的底部。它能夠確保在雨季到來之時,街道馬路免于“黑水”橫流,老舊小區免遭“泡湯”來襲。
新聞背景
龍門邨由原 “龍門書院”得名。 1905年—1934年建造,占地面積23.14畝,共有76幢房屋,其中獨立住宅6幢、新式里弄住宅68幢、舊式里弄住宅2幢,建造面積約17700平方米。龍門邨內房屋布局整齊,磚木結構建筑,單體多種式樣,每一幢建筑都不一樣,有西班牙式、蘇格蘭式、古典巴洛克式以及中國的民居式樣,中西方古典藝術裝飾相映成輝,是極具特色的微縮萬國民居群。
1932年,上海中學遷建郊區后,原師范學校基地被改建居民住宅,邨名題為“龍門邨”,由安徽休寧書法家、曾任上海文史館館員的朱曙先生在1935年題寫。1999年9月23日龍門邨被公布為“上海市優秀歷史建筑”。 2004年2月16日公布為“黃浦區登記不可移動文物”。
污水輸送
既是咽喉也是樞紐,M2泵站提升污水
一座城市的生產、生活,必然會產生污水。一般而言,每個家庭每天產的污水量是2-3立方米,而企業的排污量則要更大,后者占據了日排污量的主要份額。
既然有生產,就需要排放。上海不允許將污水直接排入河道,包括黃浦江、蘇州河及其支流。城市污水必須通過強大的管網系統,輸送到指定的污水處理廠,經過處理,水質達標后,方能排入長江口、入海口。
陳吉明所服務的M2泵站,隸屬于上海污水治理二期工程,1999年通水,所擔負的重要職責,便是將中心城區的污水輸送到白龍港污水處理廠。
泵站分為三種:一種是收集泵站,以收集雨水、生活污水、工業廢水為主;一種是支線泵站,在運送過程中提升送水壓力,以輸送為主;還有一種是主干線泵站,同樣以輸送為主。可是說,M2泵站是上海污水治理二期工程的樞紐泵站,處于“咽喉”部位——污水二期管道的污水最后都集中到M2泵站進行提升,隨后再集中輸送至20公里之外的白龍港污水處理廠。
它所服務的區域包括黃浦(含原盧灣)、徐匯、閔行、長寧等區域,甚至還包括世博前新建成投用的虹橋樞紐。
人口導入猛,浦江鎮排污接近小木橋
昨天中午,記者來到位于龍東大道上的M2泵站總調度室,一塊巨大的運行模擬屏顯示著管網中各個輸送泵站的水位情況。
前池,進水水位2.35米;高位井,11.82米;流量,19立方米/秒……記者毫不費力地找到M2泵站的圖標,其上方的電子屏幕上清晰地顯示著上述數字,且平均30秒實時刷新一次。
“現在已經處在滿負荷運轉狀態。 ”現場負責送水調度的工作人員告訴記者,跟地鐵、公路等交通客流有波峰、波谷一樣,污水管網也有著其收集、輸送的波峰與波谷。通常情況下,上午9點30分至下午2、3點鐘,下午5、6點鐘至夜間2、3點鐘,為污水排放、輸送的高峰。記者注意到,二期污水治理工程管網中的下端,有一處節點顯示著“浦江鎮”。陳吉明告訴記者,隨著這兩年大型居住社區、保障性安居房的不斷開工建設、交付,浦江鎮的人口導入非常明顯,這一點從污水處理的量上就能夠窺見端倪。
一組核心數據顯示,浦江鎮區域每天的污水排放量已達到5萬立方米,雨天還要更高,達到8、9萬立方米。這一數值已經等同于浦西小木橋附近的一座污水泵站每天的排污量,可見浦江鎮近兩年人口導入之迅猛。
50毫米降雨量,積水排干不超過1小時
上海每天產生700多萬立方米的污水,而杭州西湖的水體容量約為1429萬立方米,以此為參照大致計算,上海污水的日排放量相當于半個西湖。上海每天的污水處理量超過500萬立方米,M2泵站每天的輸送量占到整個處理量的1/3,約160—170萬立方米。自1999年通水至今,M2泵站累計排水流量已接近60億立方米,這一數值近乎于排掉將近420個西湖大小的水容量。
有人說過這么一句話:“大流量,小泵站”。M2泵站在自運行四五年之后,運行矛盾日漸凸顯出來。目前,M2泵站已經處于滿負荷運轉的狀態。逐漸地,成了送水的一個瓶頸,瓶頸效應逐漸開始顯現。
“如果泵站一直處在高水位運行狀態,就有可能發生滿溢,甚至爆管,致使整個系統癱瘓,”陳吉明說,如果一旦M2泵站無法正常工作,上海南片區域,以及部分郊縣的城市污水無法收集、運輸。最直觀的,就是污水從窨井蓋溢出來,形成馬路上的“黑海”。
現在,整個污水管網的承受能力是按照一年一遇的標準來統計,即每小時降雨量為36毫米,即一般氣象意義上的中到大雨的雨量。上海排水能力能夠做到,中心城區降下一場暴雨,每小時50毫米的降雨量,馬路上有積水,積水排干不超過一個小時。
擔心滿管和閃閘,遇險情需及時處置
也有讓人揪心的“險情”。用陳吉明的話來說,排水人最擔心“滿管”,最害怕“閃閘”。
今年的二三月,上海持續陰雨,M2泵站持續高水位運行——M2泵站的設計水位為2米,當時的水位已進入2.5-2.8米的區間,這就是俗稱的“滿管”狀態。 “當時很緊張,”陳吉明說,整個管網系統,任何一個環節出了問題,污水都有可能滿溢出來。當時這個污水管網的水位很高,最高的時候,馬路上的窨井蓋底下20公分處,即是水位不斷上升的污水。
要想送好水,就得對水進行調配。各個區域都有固定的收集泵站,之后納入到管網中來。每個區域的重要程度不同,分為敏感地區、支線地區、矛盾不突出地區。
如何確保輸送正常?陳吉明說,首先,加強巡視。進入雨季,要保證每臺設備都開得出,兩小時一次的巡視要調整為每小時一次。其次,加強責任心。
管網送水最怕“閃閘”,外部電網突然跳閘,泵機無法工作,造成污水不能及時輸送,水位上升。今年的3月3日晚間出現過一次“險情”。險情出現在晚上11點08分,當時M2泵站兩路電源中的其中一路供電突然跳閘。彼時,泵站前池水位仍高位運行。一旦處置不力,時間拖得太久,水位馬上就會上來,甚至造成滿溢。險情發生后,值班人員迅速按照預案處置。至晚11點20分,整個機組恢復正常。從跳閘到恢復,僅耽擱了12分鐘,水位平穩。
防汛排水
加高屋內海拔,以防“水漫金山”
在位于魯班路上的市南防汛運營調度室內,一張“運行風險分析措施圖”出現在記者眼前。圖上羅列著管轄區域內的多個易積水點,黃浦區的龍門邨也位列其中。
帶著記者在弄堂內參觀,龍門邨居委會主任甘湘萍還特意指著每家每戶入口處墊高了的地面和門檻,笑稱是龍門邨特色。因為龍門邨地勢低洼,每當暴雨襲來,周邊地區的積水都會流向龍門邨。入汛后,“水漫金山”對于龍門邨而言是家常便飯,“只要今年家里進了水,明年必定會把門檻再墊高。 ”甘湘萍說。
在龍門邨生活了三十多年的陳根森告訴記者,在他印象中,自從搬來這里,只要下大雨就沒有不積水的。
“住在龍門邨最怕的就是七八月下雨天。 ”陳根森說,他家位于一樓,不但墊高了天井地面,在天井的小門處也加裝了擋水板,天井到臥室之間還有一道加高的門檻,“現在主臥室到弄堂地面至少有五十公分的落差”。即使這樣“層層設防”,一到下雨天,弄堂地面來不及排出的積水依然會漫入臥室,水深能有齊膝高。那時陳根森能做的,就是拿起簸箕往弄堂外使勁舀水。
住在龍門邨的二樓也同樣會受“水漫金山”之害。同樣住在龍門邨的甘湘萍回憶說,2009年的一場大雨過后,龍門邨照例沒水。甘湘萍的丈夫當時正準備出門趕飛機,因為積水,他特意換了短褲出門,把西裝揣在手里,走出弄堂再換上去。不過剛涉水踏進弄堂,就弄濕了褲子,無奈只能改簽了機票。
每當龍門邨進水時,居委會主任甘湘萍總會一個電話打給市南防汛分管龍門邨地區的主管蔡建國,詢問泵站是否都開了,當蔡建國給出肯定的答復后,甘湘萍緊接著就會質問:“開了怎么這里還積水啊?”面對這樣的質疑,蔡建國也頗為無奈,“龍門邨屬于泵站管轄范圍的末梢,排水順序往往都在別的排水點之后,而龍門邨本身的管網也年代久遠,排水能力十分有限。 ”
調整開車水位,龍門邨兩年沒積水
不過,這一切從2010年開始有了改變。
2009年前后,為龍門邨服務的文廟泵站投入使用,一條新管網也將龍門邨和附近的陸家浜泵站連通。龍門邨從原先的泵站輻射的末梢地段變為由兩座泵站同時服務,排水能力大大加強。 “這幾年也常看到有養護公司的人會疏通下水道,清理垃圾。 ”一位龍門邨的居民表示,管網被垃圾堵塞經常是防汛排水能力不足的一個瓶頸。
“雖然下雨時弄堂里還會有些水來不及排走,不過雨一停水馬上就退了。 ”甘湘萍說,這兩年即使是強降雨,龍門邨再也沒有出現過“水漫金山”的景象,也不再求救于消防車排水。蔡建國說,除了得益于管網設備優化,文廟泵站內部控制的調整也起到了關鍵作用。在給排水業內,有開車水位和停車水位兩個指導數值,前者指導水泵何時打開,后者則指導何時水泵應該關閉。
文廟泵站的規劃停車水位為負2.5米,開泵水位是負1.2米。也就是說,當監測到水位為負1.2米時,就必須打開水泵排水,水位回落至負2.5米時則關閉水泵。為了解決龍門邨的積水老大難,從2009年開始,蔡建國就嘗試將文廟泵站的開泵水位由原來的負2.5米調整為0米。
“管網系統是一個蓄水池,降低了水位,就能增加管網的蓄水能力。好比下雨天拿臉盆接水,如果在臉盆只有一半水時就往外舀水,相對不容易盛滿。 ”蔡建國說,經過調整,如果遭遇特大降雨,即使積水在所難免,也能做到讓積水盡快退下去。“現在外面下雨,我也不會像以前那樣擔心積水了。 ”龍門邨居委會主任甘湘萍笑著告訴記者。
措施都能到位,外灘通道免于積水
同樣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苦盡甘來”的,還有中共一大會址紀念館宣教部的呂水珍主任。
“過去下大雨,一大會址舊址很容易積水。 ”呂水珍告訴記者,一大會址一直都是“弄堂進、弄堂出”,一旦積水發生,整個弄堂都會進水。“在臺風季節,當時都是拿著水桶,一桶一桶地往外舀水。 ”說這番話時,呂水珍指著自己的膝蓋,意指積水最嚴重的時候,曾經要沒過膝蓋。
“沒辦法了,只好搭長凳子,一條接著一條,從屋門口一直接到弄堂外的馬路上,這樣才能走出去。 ”用呂水珍的自己的話來說,當時就好像是踏著長凳“擺渡”出去似的。
與龍門邨相類似,地勢低洼,也是一大會址這樣的歷史風貌保護區域最苦痛的防汛“軟肋”。更重要的是,一大會址同樣位于區域內排水泵站的“末梢”,這意味著,距離泵站越遠,抽水能力也就越弱。好在這一切在1999年之后有了改觀。經過共建,每到雨季,排水部門都會主動將擋水板、沙袋,甚至是小型水泵等防汛物資運送到一大會址,提前部署。現在的一大會址既 “圍得起來”,也“打得出去”,再也用不著懼怕強降雨天氣的到來。
“不光是一大會址、龍門邨,外灘地下通道、虹橋樞紐、徐家匯商業中心、地鐵等,都是我們排水服務的‘VIP’! ”市南防汛公司經理汪正亮笑著對記者說。與M2泵站這樣的污水干線輸送泵站不同,汪正亮所管轄的39座泵站大多以防汛為主,為的就是不讓轄區“泡湯”。
“就拿外灘地下通道來說,這里要是進水,影響的可就不光是外灘一個片區的交通,而是將近一半的上海中心城區交通都會受到影響。 ”汪正亮表示,為了讓外灘安度今年的汛期,他和黃浦班組的同事們于外灘地下通道就防汛方案多次磋商,目標是“開得動——強降雨到來的時候,機器要能開得動;排得出,雨水、污水在關鍵時刻都要排得出去;連得上,整個管網當中,水與水之間能夠連接得上。 ”
“如果這些措施都能做到,外灘地下通道就不會積水,這一點我的心里還是有底的。 ”汪正亮自信滿滿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