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林周刊訊 (記者丁富升)3月2日,一則沒有公開的消息傳入記者耳朵:一位經年苦心經營擁有數萬株名優珍稀瀕危樹苗之苗圃老板,不請律師,親自上陣,在公堂上對峙省屬國有控股(陜西中能榆陽)煤礦。記者輾轉找到這位自嘲“螞蟻與大象較量”的苗圃負責人陳老。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陳老提了足足一袋子資料擺在記者面前,有《環境污染侵權證據材料<書證>》《環境污染侵權證據材料<影像資料>》等達數斤重厚厚幾本,以及南方周末、陜西日報、陜西衛視、榆林電視臺等各媒體的相關剪報及光盤資料。
有資料絕不聽匯報。翻開一份份真實的市相關部門的上報文件,打開一幅幅觸目驚心的真實照片,陜西中能煤礦之于昌汗界這座“末代村落”、之于正在蓬勃規劃建設百萬人口的塞上歷史文化名城何止是簡單的“環保糾紛”?套用南方周末記者呂宗恕先生的標題《關不了煤礦,保不住城市》做注解一點都不過分。
“末代村落”昌漢界
月10日中午,記者決定前往昌汗界村實地查看。臨走之前,憶起本報記者蘇彥平曾于2010年7月30日本報深度版做過一篇題為《昌汗界 一座焦慮的村莊》報道,翻閱再看,大體了解了關于中能大力度開發以來村莊連發塌陷、地表斷水、良田荒蕪、樹木枯死、人畜飲水困難、村民生存危機、前途渺茫等等較為詳盡的調查采訪,基本對引發連鎖重大問題的陜西中能煤礦有了基本的認知。
驅車經機場高速,約9公里處,便清晰瞭見中能規模不小的斜井。至機場轉盤處附近,一條便道折而向東,便駛入中能礦區。據苗圃陳老回憶,去年10月份他在該區域考察,機場高速與東部榆烏路僅僅四五公里這段路,前后左右共計樹起了13塊“周圍危險 禁止人車通行”的警示牌。除一塊為榆陽區交通局栽立外,其余全是小紀漢鄉人民政府所立。駛進便道,便坑坑洼洼,崎嶇不平。據知情人講,該區域已經算是采空塌陷區,附近有幾個村莊已搬離。據簡單目測,該區域直線距離機場空港區也就兩三公里。未行多遠,果真看見醒目的“危險”警示牌,不遠處便是該村一座廟宇,廟宇周圍“危險”牌林立,直至靠近榆烏路附近的一養殖場。
接近中能主井口附近,記者首先趕往煤礦排污出口處。伴隨機器“嗚嗚嗚”的聲響,比村莊高出很多的壩塄上,一個一米見方的“黑口”毫無掩飾地張著,近前一看,排量不小的黑乎乎的廢水,急速沿著被簡易樓板覆蓋的污水渠橫穿村中央向東南流去。壩塄上還有兩條粗壯的鋼管向埋在塄上的管網(還是污水槽?)嗚乎乎排放著。暗槽順著村西折而向東南流去。記者隨后順著村中窄窄的柏油路向西尋覓,只見污水從上部短短的壩塄折而向南后,便進入用石頭砌成的簡易排污渠,上面并無任何遮蓋,黑乎乎的污水“激情澎湃”肆意穿梭。就連齊腰的石槽上方都是白花花的堿垢。
此時,一位自稱昌汗界五隊隊長的郭姓男子路過,便講述起村子及村民的苦衷:地表水位下降,壓井壓不出水,生活用水要跑幾公里機場附近借水吃;良田無法耕種;樹木大片死亡;林地大片毀壞……他們眼下爭取的是補償,但更為揪心的是未來怎么辦?誰來恢復他們賴以生存的家園?他們該何去何從?子孫后代怎么辦?
環境污染嚴重
后果仍會繼續惡化
記者返回排污口附近仔細查看,盡管目前因中能強化管道修補、設法“遠送”污水于數里之外,但據真實記載和影像文字記錄,近幾年來因管道破裂主井口周遭基本全部遭受過巨大侵害。村周圍低洼地帶、沙丘中央沙坑,均是污水浸泡痕跡,立下汗馬功勞的“固沙英雄”-沙柳大片死亡或幾近死亡。尤其是距離主排污口不足三百米的陳老的 “大漠之星”核心苗圃,因2008年8月一次中能高位堰塞湖決口造成的僅抽排竟長達四個多月的污水浸泡,數萬株名貴苗木徹底報廢。詢問起來,村民紛紛訴苦自家的房屋、洋芋窖、牲畜圈、良地、樹木等等受到了侵害。
由于地形不熟悉,記者未能順著排污渠一路探尋,但村里的村民說,該污水渠一路往東南,先是預排于三隊,被三隊村民拒絕,繼續穿越榆烏路,一直向東南挺進,據稱目前排在沙地生態園一帶。
記者沿榆烏路返城的路上,忽然發現在林場與戒毒所一帶,就在馬路邊便清晰地望見一汪連一汪的“千湖奇觀”,這景象一直綿延至包茂高速附近。至于林場東南、包茂高速東南至榆神線一帶,記者因時間關系未能詳細察看。但作為沙漠邊緣,西沙與疏松土質根本擋不住平均每天幾千方肆虐的污水,通過逐漸滲透、穿越,拉渠、決口,這股“黑水”將會破壞榆林城北更大范圍的生態,嚴重損害榆林人民賴以生存的芹河、紅石峽水源區。隨著大規模開采的繼續,榆溪河終將面臨水源枯竭,加之榆林北城區懸于采空區,植被破壞帶來沙化反復,天然屏障消失,榆林城面臨的生存困難的確牽人心腸!
開發與保護盡管矛盾,但開發“黑金”所帶來的“黑痛”如果要讓地方失去本該格外保護和發展的歷史文化城池,抑或拿出所得利益數十倍、數百倍的代價去恢復的話,那么這注定將是一件得不償失、貽笑大方、背負千古罵名的“丑事”。
中能-難以撩撥的面紗
陜西中能榆陽煤礦,位于距榆林城區僅12公里的榆陽區小紀漢鄉昌汗界村,其前身是小煤窯“懷遠煤礦”,始建于1996年,井田面積只有4.6平方公里,生產能力6萬噸/年。2003年,經省國土資源廳批準,該礦井田面擴大到13.05平方公里,同年經原省經貿委批準,該礦井生產規模120萬噸/年。經過改造,到2006年,經省煤炭局等有關部門驗收,該礦生產規模已達到120萬噸/年能力。同年,該礦還取得王家梁礦區普查探礦權,勘探面積70.75平方公里,計劃紅石峽井田擴大勘查面積150平方公里,地質儲量8億余噸,可采儲量4億余噸,服務年限104年。目前該礦實際生產能力已超300萬噸/年,自西向東開采面積已達10余平方公里,其中80%屬空港新區規劃用地。
針對中能不斷擴張,逐步逼近城區的嚴峻形勢,我市發改、國土、環保、林業、煤炭榆陽區政府等相關主管部門竭力與上下相關部門溝通、爭取、協調,但幾經幾年的周旋,截至2010年五月中旬,我市等來的依然是來自省發改委的一份“不能改變現有事實”的便函(陜發改委電函〈2010〉420號《關于榆林市城市規劃與榆陽煤礦開采區有關問題的函》),轉述了省住建廳及省國土廳的研究意見,其中住建廳意見為:紅石峽地區在榆林市已進行的四輪總體規劃中一直作為榆林水源地進行保護,08版《總體規劃》明確規定該區域為禁建區,應嚴格控制開發建設;國土廳意見則為:榆陽煤礦紅石峽井田已經國家發改委、國土資源部、國家環保總局批準礦區總體規劃、礦業權設置方案、礦區環評,不易改動;榆陽煤礦已投入10億元進行礦井改造且通過中省有關部門驗收,項目標準及礦權手續合法;已形成的采空區(規劃為空港新區)即使治理在短期內不宜進行城市建設;同時建議榆林市城市規劃向東、南、西南部無煤炭資源賦存的薄煤區或無煤區調整。
這就意味著,我市仍將面臨著“礦進城退”的難堪局面。市民關心的是,即便“城退”,中能并不注重環保、目前已嚴重破壞生態且要長達上百年的開發,會給這座塞上明珠城市帶來怎么樣的未來?我們如何才能辛苦經營、創建“綠色生態名市”?
事實上,經市城建規劃部門調查核實,在我市城市規劃區內的陜西中能榆陽煤礦從未辦理過選址意見書,也從未征求過省、市城鄉建設規劃部門意見,其建設行為本身不合法。
塞上生態名市
豈容礦竭城衰?
我市正處在高速發展的大好時期。全市上下正在意氣奮發、加快步伐為建設西部經濟強市、特色文化大市、綠色生態名市不遺余力。我市第四版城市總體規劃也于2008年5月經省政府核準實施,總規確定規劃區總面積2214平方公里,中心城區面積400平方公里。可是,在規劃實施過程中發現,陜西中能榆陽煤礦的采礦區、探礦區及井田勘察覆蓋了城市中心規劃區西北部172平方公里范圍。其中,空港區規劃面積10.6平方公里、芹河新區規劃面積7.2平方公里、紅石峽試驗林和沙地植物園規劃面積25平方公里、水源涵養地和生態綠地129平方公里。
該礦的存在及繼續擴大對我市區域性中心城市建設和城市安全影響巨大!在影響城市規劃建設方面,第一是新規劃的空港新區位于采空區,機場二期擴容無法設施;其次,煤礦的開采已經對芹河新區已建成的市衛校、九中、區廣電中心等一批社會公益性事業單位構成嚴重安全隱患,新區的規劃建設更是無法實施。此外,沙地公園和城運村項目受嚴重影響,世界文化遺產萬里長城密集區和風景名勝保護區等歷史文化遺產將遭受嚴重破壞。對水利、水資源影響方面,由于紅石峽水源地受破壞,將直接導致城區供水工程及水庫水源枯竭。中能現有探礦權范圍基本覆蓋了芹河流域的的大部分區域,經開采對地下水系的破壞,勢必導致地下水位下降,芹河主河道干枯,地表植被枯死,加劇區域沙漠化和區域范圍內井灌群水源枯竭。生態環境影響方面,始建于1957年,占地25平方公里的沙生植物園及紅石峽試驗林,為我市規模最大、投資最高的沙漠試驗林和沙生植物園,煤礦的開采導致這一區域地下水位持續下降,已有過去的5至7米下降至16米以下,靠近采空區已無淺層地下水,漏斗現象嚴重。目前園區西北部地面植被出現枯死現象,若繼續發展下去,榆林城北部的水源涵養地將無水涵養,西北部獨特的綠色生態屏障將會從此消失,生態環境趨于惡化,城市的人居將受到嚴重威脅。
市林業局曾在一份《中能煤礦開采對榆林城區環境破壞的調查分析報告》中強調:“50年造就的25萬畝防沙林一旦被毀城市難保!”強烈建議“把生態屏障和水源留給50萬市民”。如果不尊重國家相關法律法規,不尊重自然規律,任由煤企肆意開發,那么,礦進城退,礦竭城衰悲劇極有可能將強行上演!